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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 大地长天459（第1页）

天还没有亮，孩子已经起来了，朗朗的读书声从屋内传出，飘荡在院子里，空荡的夜更静了，听得到的只有孩子的读书声。

在这凄冷的清晨，等待着旭日东升的那一瞬，细细春风从孩子额头拂过，滂沱夏雨下在孩子身后，瑟瑟秋霜落满孩子双肩，凛凛寒冬刮过孩子心头，孩子却依旧坐在书桌前岿然不动，任寒逝暑往，春去秋来，他却不改。

“你付出了那么多，应该得到些什么。”

“该我得到的，我都得到了。”

“你考取功名了？”

“我考上了。”

孩子走进了那个令天下书生无比向往的地方，为了走进那个地方，孩子努力了很多年，终于等来这一天。

孩子走了进去，走进去的不再是孩子，是一个壮怀激烈，意气风发的青年，准备用他满腹的才华让这个世界改变点什么。

“你拼上了你的命，难道不是为了贪图享乐？

“我不向往那些荣华富贵，我也不会这样拼下去，可是当我面对那些荣华富贵的时候我却不敢去享受，上天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，荣耀，才华，骄傲，荣誉，面对这些荣华富贵，我只是担心已经背负很多的我再也承受不起。”

“你是因为害怕才不去接近那些荣华富贵？”

“我怕浸淫在纸醉金迷中的我会忘了我是谁，我怕会忘了读过的那些书，我怕会听不到有人再对我说：你好有才华，我更怕会忘了我从小就立下的那个誓：将来长大了，一定要做一个有用的人。”

“你放弃了所有的荣华富贵，只为能够得到一个为国为民的机会？”

“我也放弃了这个为国为民的机会。”

浓烈的乌烟瘴气遮住了青年的眼睛，青年看不到前方，更看不到前方正在等待着他的那些人，连绵不绝的勾心斗角声充斥着他的两只耳朵，嗡嗡的轰鸣吵得他坐立不宁，满身的愤懑吞噬着他满肚的才华，磨灭着他满腔的热血。

青年环顾四周，没有一个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，更没有人会懂得他的感受，他在浑浊不堪的漩涡里不断挣扎着，想要把深陷漩涡的人全都拖上去，拖了一个又一个，越拖漩涡里的人越多，不断有人跳下来，不断有被拖上去的人也跳下来，他也跟着不断下沉着，他已再也没有力气去拖任何人，他却不想跟着一起沉下去。

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爬了上来，坐在漩涡边缘，看着徜徉在漩涡里的那些人，那张铩羽离去的身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
“你就这样离开了？”

“不这样离开，我还能再做点别的什么吗？”

“你可以忍一忍，跟那些人在一起，这样你就不用离开了。”

“我只是怎么也弯不下腰来。”

“你寒窗苦读数十载，就这样轻易离去，那几千个让你忘了时间的日日夜夜是多么不值。”

“我若继续呆在这里，我也会变的和那些人一样，那会更不值。”

青年把他的官服脱了下来，放在了那个还没有被他的体温暖热的位置上，怅怅的坐在那里，回想着他还是个孩子时的一幕幕，一切恍然如昨，一切都已结束。

十几年前他从那条路上走来，那条路上的日升月落让他从孩子走向成熟，十几年后就要离开，离开这条他已走了数十载的路，另一条路上的雨雪风霜会让他的成熟一点点走向迟暮，这就是他唯一能做得到的选择。

青年穿上了他来时的那身衣服，站了起来，看着眼前令他目眩神迷的一景一物，只是觉得再也不适合他穿着的那身衣服，那就走吧，离开这个本来就不属于他的地方。

可是该要去哪儿呢？四海虽大，哪里才能把我容下？

那就以四海为家，从此浪迹天涯，任我潇洒。

青年走了出去，身后的一切至此与他阴阳两隔，他没有回头，身后的一切不需要他回头，他的目光望着远方，可是那种目光里却透着一种深深的凄凉，跟着他的目光飞到了很远的地方，又重重落在了地上，小小的包袱挎在他的肩上，从此刻起，那个小小的包袱里将装着他一生的孤寂。

“你真的放下了吗？”

“我是带着愤恨离开的，这种愤恨很快就消失在一座座山，一条条河里了，我每登上一座山的时候，心中的愤恨就会跟着初生太阳的万道光芒一点点消隐了。

我每渡过一条河的时候，心中的愤恨就会跟着奔流不息的水声一点点流去了，留在我心中的是清风，是明月，是松涛之声，是天籁之音。

我走过的每一步路都在不断壮大着我的胸怀，一座座山矗立在我心中，撑直了我的脊梁骨，一条条河流淌在我血脉里，让我澎湃的血液再一次风起云涌。

我头上顶着的是长天，我脚下踩着的是大地，我站在天地之间，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长得过我目光，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大得过我胸怀，人世间的种种一切，我都已经释然了。”

“就连那个年少时立下的誓也释然了吗？”

“那个怎能忘得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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